至1984年,我国改革开放已进入了第6个年头,我们金属研究所当然也是如此。在前几年的改革中,所里不断出台了一些方案,改变了不少多年沿用的规则。最主要的是因上级拨款逐年相对减少,而且面临着断绝“皇粮”的压力,所里规定,除一些公共试验室外,大部分课题组采用了经费核算,根据各组的收入控制其支出,若超支了则该课题不能运行。经费使用不能吃大锅饭了,各课题组用钱能省则省,再也不敢大手大脚了,不仅领用实验材料要精打细算,即使出差甚至领办公用品也得考虑考虑是否必要。但所有人员的工资基本上还是由所里按老办法统一发放。这些改革虽然起了一些作用,但对所里的触动不是太大,课题收入少的只要开支紧一点仍可以太太平平地过着,没有很大压力,各课题组或部门人员基本上没有变动,人浮于事、得过且过、不思进取的现象仍然不同程度地存在,科研工作也就难有太大的改观。
这个时期改革已进入了关键时刻,必须采取更大力度才能使改革深入下去。下一步怎么办,这是摆在所领导面前的一个迫切课题,也是所里大部分人员在思考和期待的。当时的徐曾基所长经过思考后和其他领导研究决定,在“人”字上做文章——从人员变革中深化改革,就是定岗定员,课题组根据本组的经费来源和工作需要确定人员,人员采用聘任制,分级下达聘书,所里聘任室主任,室主任聘任课题组长,课题组长聘任课题组人员。全所人员可以自由组合,跨组跨室进行聘任,课题组人员由所里收取“人头费”。行政和服务部门也由所里定员,负责人则竞争上岗。这确实是大手笔,也是大难题,但这个难题必须解决。这样一来,根据定员,有的室、组剥离下来的人员甚多。这是建所以来最大的一次人员变动,在所里掀起了轩然大波,造成一次大震撼。很多被剥离或未拿到聘书的同志,立刻感到十分紧张,急得像热锅上蚂蚁。当时对未被组合人员,似乎还未提不发或减发工资的问题,只是称为“挂起来”,但若人一挂起来,脸面就有点挂不住了,也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担心,所以他们一方面忧心忡忡,同时也牢骚满腹,觉得原来平平安安,安居乐业多好,是多年行之有效的惯例,现在这么一折腾,都乱套了。这时所长就首当其冲了,有抱怨所长的,有找所长谈的,质问的,所长也没有办法,对于自己和其他领导共同制定出台的改革方案,当然必须要坚定地执行下去,对于找他谈话或发牢骚的同志,只能安慰或解释,让他们重新组合,寻找自己适合的岗位,鼓励其振作奋起。一段时间寻找新的工作岗位,就成了一些同志的迫切需要,人们奔走相告,有推荐的、有咨询的,有传递信息的,就连我这个小小的课题组,因新接受了一项攻关任务,也有好几位同志找来要求加入,可惜由于种种原因,只接受了一位同志。
这种改革措施,执行过程中虽然当时阻力很大,困难重重,终于还是坚持下来了。最终结果虽然不能说完全达到了理想的境界,但基本上达到预期目标。那些被分流出来的同志后来也都想通了,他们或转到其它研究室、组,或搞开发,或去三产,也都各得其所,很多人收入比以前还有所增加,心中也畅快了,感到还是改革好。这次人事大震撼之后,加之配以其它改革措施,所里确实出现了新气象,人员配置更合理了。因是自由组合,不像原来那样由所里“乱点鸳鸯谱”,各组成员之间意气相投,合作得更愉快了,大家拧成一股绳,工作责任心更强了。另一方面,人们有一种紧迫感,感到工作压力大了,铁饭碗变成玻璃碗了,弄不好就会打破--有解聘的危险。同时主人翁精神也增强了,人人积极上进,各项工作都有了明显的起色。各课题组积极主动争取项目,克服各种困难完成科研任务,由于横向和纵向的项目都多了,所里科研经费也有明显增加。行政和服务部门也转换角色,以为科研服务为宗旨成为其共识,全所面貌焕然一新。这也为以后的进一步改革开辟了道路,自此以后相继推出的各项改革措施贯彻起来就顺利多了。
这是我所自建所以来开人员聘任制之先河,科学报的记者为此采访了当时的徐曾基所长,对金属所的改革作了长篇报道,肯定其方向正确,魄力大。现在人员聘任制已成为常态,部门负责人都竞聘上岗,每年都有人被解聘和局部重组,人们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,正常的,并没有人感到这是丢人的事。回想当时的情景,深知人们的观念转变之大。由此可见,一种陈旧的观念或体制,当其一旦成为定势扎根于人们的头脑之后,即便它不科学,阻碍事物的前进,你想要改变它也不是轻而易举的,而且时间逾长,则积习逾深,惰性逾大,要想改变就必须花大力气,一旦改变,新事物就能迅速成长,推动工作快速前进。
作者:董祥林(离退休职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