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里有很多树,树根所在,守护所里的每一寸土地。
最熟悉的是银杏。银杏最为耀眼,从沈阳来迟了的春天开始,葱葱郁郁一夜间绿了全部枝桠,活力满满的小爱心将整个树冠挂满,在最繁花似锦的时节也不落下风。园区里迎春花不多,靠树来报春,春天初生银杏就有了后来的雏形,从长柄扇叶到轮廓弧线,一点不含糊,像是藏在芽里未曾露面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。在秋天更是张扬,积蓄了半年的雨露阳光化作一树金黄色,还有隐隐绰绰的白果,表里如一的灿烂。秋天的银杏叶好看到甚至不真实,但它是不怕被检验的,挂在枝头吹吹风,躺在地上打打滚,自如地向天地展示。总爱在天高气爽的日子和银杏合影留念,收集喜爱的叶子制作标本赏玩,把白果和莲藕凉拌做成“荷塘月色”,这是骄傲但对我们予取予求的银杏树。春赏绿意、夏享荫凉,秋天满是收获。
龙爪槐是主干道的行道树。无论粗细,龙爪槐的主干总是笔直的,如枪一样守在中门附近的道路旁,这似乎源于乔木基因里固有的大气和磊落。冬天是所里最寂静的时候,槐树没了叶的枝条稳稳地盘在树顶,似是无心地流露出一些写意的魅力,让灰白的树干都透出金属的坚毅。沈阳的风比去过的很多地方都要大,以为对树都是磨难,却发现这大风反倒给这种变种国槐增添了几分不羁的魅力。修剪后的枝条齐齐垂在半空,在全年大风的吹拂下不约而同地往一个方向伸展;树叶也连成穗儿,温顺地垂铺在枝条的蓬架上,起风的时候才显得活泼起来,为自己摇旗呐喊。三米都不到的身躯,同心一意的时候却能展现出十米的气势。行道树有队伍阵列,不言不语却又有着团结、坚韧的气质。
师昌绪楼前有一颗高大的海棠。海棠长在所里最热闹的地方,处在食堂、研究生大厦与数幢实验楼的连接处,见证着所有人的生活、学习与工作。海棠也是所里最热闹的树,满树繁花不见叶,玲珑珊瑚缀其中。起初是不起眼的,混在趁着春色正好、忙碌舒展枝叶的大部队中,“泯然众树矣”;花季才开始偷偷展露芳华,粉紫色的小骨朵儿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每一个细嫩的枝头,仲春的暖风一吹,呼啦啦膨大、吐蕊,拥挤得几乎看不见树叶,从樱桃核大小的稚嫩孩童一下子长成杏儿个头的活泼少年,十分张扬;也许是长大了,海棠突然羞赧起来,褪去花瓣开始自我积淀,变成一颗颗青涩的小果子,待到真正的秋天来临之际,在北方层林尽染的鲜艳颜色里,结出最饱满的红。在根叶的保驾护航之下,海棠热热闹闹、无忧无虑地吐纳生长,最终向天地交出自己的答卷。
一岁一枯荣有些伤感,所幸那是草本植物要考虑的事,树是不用担心的;蜉蝣天地、逆旅时空的人类也是有些伤感的,所幸我们还有传承:灿烂耀眼的银杏前辈们化作太阳照亮前程,沉稳坚毅的行道树长者们提着明灯引路,让一派热闹懵懂的代代学子像海棠一样绽放凝实。
作者:卢双丽(3等奖)